我在地板上坐了足足有半个钟头，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，只是呆呆地看着茶几上那个仿佛在无声嘲笑我的罗盘。
指尖那诡异的冰凉触感早已消失，身体里那圈微弱的“涟漪”也平息了，但那种被什么东西“侵入”过的感觉，却像是用刻刀划在了我的记忆里，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这玩意儿……它刚才是不是……“咬”了我一口？虽然不疼，但精神伤害拉满啊！
我尝试着再次伸手，在距离罗盘还有十公分的地方又缩了回来。怂？不，这叫战略性谨慎！万一这次它不只是“咬”一口，而是直接给我来个“醍醐灌顶”式过载，把我脑子烧成豆腐脑怎么办？
“哥们儿，咱们商量一下，”我对着罗盘，尝试进行友好外交，“你到底是什么来路？是我爸妈留给我的星际通讯器？还是某个上古大能的抽奖纪念品？又或者……你只是个比较敏感的……风水探测仪？”
罗盘用持续的、慵懒的微热和指针的轻微颤动回应我，仿佛在说：“你猜？”
猜你个头！
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，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。值了一宿惊心动魄的夜班，回来又跟这破罗盘斗智斗勇，我感觉自己的血条已经见底了，蓝条更是从一开始就是空的。
算了，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，老子先睡为敬！
天大地大，睡觉最大。就算世界末日要来了，也得等朕睡醒了再说。
我几乎是爬着进了卧室，连衣服都懒得脱，直接把自己摔进了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。脑袋沾到枕头的那一刻，意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，迅速模糊、下沉……
* * *
黑暗。
无边无际的、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。
我像是在虚空里漂浮，感觉不到身体，也感觉不到时间。
这是……睡着了？这睡眠质量也太“好”了吧？直接进入深度昏迷模式？
就在我迷迷糊糊分辨自己状态的时候，前方那绝对的黑暗深处，突然亮起了一个光点。
非常微小，如同夏夜最遥远的星辰。
但在这极致的黑暗中，它显得如此突兀和……神圣？
光点迅速扩大，不是爆炸式的，而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，温柔却不可阻挡地晕染开来，驱散了周围的黑暗。
光芒凝聚，勾勒出一个……人的轮廓。
那是一个老者，悬立于虚空之中。
他身穿一袭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明代道袍，宽袍大袖，衣袂在无风的虚空中自然飘动。头发银白，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头顶，面容清癯，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，布满了岁月的沧桑。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，开阖之间，没有丝毫老年人的浑浊，反而清澈得像初生的婴儿，又深邃得如同万古星空，里面仿佛有日月轮回，星辰生灭。
他就站在那里，周身没有任何夸张的特效，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片虚空的中心。一种难以形容的、宁静而浩瀚的气息，以他为中心，弥漫开来。
我（或者说，我此刻的意识）“看”着他，心里居然没有一点害怕，反而有种……莫名的熟悉和安心感？
等等！这形象……这气质……
我脑子里的搜索引擎疯狂运转，瞬间匹配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！
昨天晚上，监控屏幕里，那个在金色漩涡和八卦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！虽然看不清面容，但这身道袍，这感觉……还有局里流传的关于张长庚元老的只言片语的描述……
我靠！不会吧？！
就在我内心掀起十八级地震和海啸的时候，那位老道……或者说，疑似张长庚元老、武当祖师张三丰的存在，缓缓抬起头，目光穿透了虚空的阻隔，精准地落在了“我”的身上。
他笑了。
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祇的微笑，也不是长辈看到晚辈的和蔼笑容，而是一种……带着几分戏谑，几分了然，甚至还有一点点“你小子总算来了”的意味的……痞笑？
对，就是痞笑！跟他那仙风道骨的外形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萌！
“小娃娃……”一个温和却直接响彻在我意识深处的声音响起，带着点古老的口音，但奇异地我能听懂，“睡得可真死，让老夫好等。”
我：“？？？”
等……等我？等我干嘛？给我发年终奖吗？不对，这画风不对啊！说好的威严、肃穆、高深莫测的祖师爷呢？怎么一开口像个蹲在村口逗小孩的邻家老头？
没等我理清思路，老道……嗯，暂且就叫他老道吧，他继续用那种带着笑意的“心声”说道：“血脉尚可，灵根未绝，就是这身子骨……啧，被红尘浊气腌入味儿了。罢了罢了，时间无多，先给你打个基础，免得你哪天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，浪费了老夫留下的这点念想。”
啥？啥基础？啥念想？老爷子您能不能说人话啊喂！
然后，我就“看”见他，缓缓抬起了右手。那手指修长，骨节分明，皮肤下仿佛有莹光流动。
他对着“我”的方向，轻轻一指点了过来。
动作不快，甚至可以说是缓慢、优雅。
但就在他指尖点出的刹那，整个虚空仿佛都凝固了！无数细小的、金色的光点从他指尖迸发出来，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，迅速汇聚、凝结，最终化作一个无比复杂、无比玄奥的图案！
那图案的核心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太极图，阴阳鱼首尾相接，流转不息。围绕着太极图的，是层层叠叠、闪烁着微光的古老符文和星宿轨迹，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個我无法理解，却感觉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立体结构。
这个金色的、复杂的立体图案，带着一种洪荒初开般的古老气息，无视了空间的距离，瞬间就出现在了“我”的眼前，然后……毫不客气地，印向了我的眉心！
“等等！老爷子！祖师爷！咱有话好说！别动不动就戳脑门啊！我脑子不好使，内存小……”我内心的吐槽和哀嚎还没发射完毕——
轰！！！
仿佛一颗无声的炸弹在我灵魂深处爆开！
没有疼痛，而是一种极致的“胀”和“满”！
无数纷乱复杂的信息、图案、感悟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蛮横无比地冲进了我的意识！像是有个暴躁的老师，直接把一本百万字的《从零开始学修仙（精装终极无敌版）》连同图书馆所有的相关典籍，一股脑地塞进了我这个只有256KB内存的大脑里！
太极！阴阳！五行！八卦！气感！周天！经脉！穴位！各种玄之又玄的名词，配合着动态的、仿佛亲眼所见的行气路线图，还有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、关于“道”的模糊感悟……
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被强行灌水的气球，下一秒就要彻底爆炸！
在这信息的狂潮中，一个最为清晰、最为深刻的“印记”，如同定海神针般，牢牢地烙印在了我的意识最深处——那是一个由纯粹金光构成的、缓缓旋转的太极图虚影。它不像其他信息那样杂乱，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和源初的力量感。
“呃啊啊啊——！”
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，发出一声不似人叫的惨叫！
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，上面还有一块因为楼上漏水留下的、形状很像李胖子侧脸的水渍。
窗外天光大亮，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。
我浑身湿透，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，把床单都浸湿了一大片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，太阳穴突突直跳，脑袋里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开摇滚演唱会，嗡嗡作响，还伴随着各种残影般的金色符文和那个旋转不休的太极图。
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眼神涣散，过了好半天，焦距才慢慢汇聚。
梦？
刚才那一切，是个梦？
可……这也太真实了吧！
那个老道……那个虚空……那个点向我眉心的一指……还有脑子里这快要溢出来的、乱七八糟又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的信息……
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，皮肤光滑，没有任何伤口或者异样。
但那种被“硬塞”了东西的饱胀感，却无比清晰地残留着。
我尝试去“回想”那些信息，它们就像是储存在硬盘深处，虽然无法立刻完全理解，但只要我集中精神，就能模糊地“看”到——尤其是那个金色的太极图虚影，只要我一想，它就会在我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，缓缓旋转，散发着微弱的暖意。
这……这算什么？
传说中的……灌顶传功？知识拷贝？还是……我被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老神仙，在梦里强行安装了某个修真启动程序？！
我低头，看着自己因为常年缺乏锻炼而有些瘦弱的胳膊腿。
所以，我现在……不算纯粹的无产阶级了？我脑子里有“货”了？
虽然这“货”暂时还不知道怎么用，而且差点把我脑子撑爆。
但……这是不是意味着，我，张默，一个749局的底层临时工，洗饭盒专业户，从今天起，正式和“修真”、“修仙”、“太极”这些听起来就很牛逼的词汇，扯上关系了？
是因为那个罗盘？因为我是我爸妈的儿子？还是因为……昨晚苍罗岛的那场飞升？
信息量太大，我脆弱的神经再次面临严峻考验。
我坐在湿漉漉的床上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，第一次觉得，这个熟悉的世界，可能真的在我睡着的时候，悄悄地、彻底地，变了个模样。
而我自己，好像也……不太一样了。
“祖师爷……”我喃喃自语，脑子里闪过那老道最后带着点戏谑的痞笑，“您这‘打个基础’的方式……也太硬核了吧？”
我这算不算是……被迫成为了修真界的“关系户”？
（第五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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