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寒意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
当林凡下意识地收紧手指,再次感受那怀表时,冰冷的金属触感依旧,指针稳稳地停在原处,仿佛刚才的颤动真的只是他的错觉。视野边缘那诡异的蓝色乱码也早已消失无踪,不留丝毫痕迹。
是精神过度紧张导致的幻觉吗?
林凡无法确定。穿越、濒死的命运、强行改变仪式……这一连串的冲击足以让任何人的神经绷到极限。
“亚伦·斯图亚特。”
一个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高台上,大主教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圣典,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。那目光看似温和,却像能穿透皮囊,直窥灵魂深处。观礼席上的骚动在这声音下迅速平息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等待着官方的定论。
林凡,不,现在他是亚伦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所有的惊疑不定,微微躬身,行了一个符合贵族礼仪的礼。姿态不算完美,但记忆碎片里关于身体原主的肌肉记忆,让他勉强没有出错。
“大主教阁下。”他的声音因刚才的冲击和力量的透支而略显沙哑。
大主教缓缓步下高台,来到法阵边缘,目光先是扫过亚伦身上那层稀薄、远谈不上辉煌的金色光晕,最后定格在他紧握的右拳上。
“仪式……已经完成。”大主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吟,“你成功引动了先祖血脉,得到了‘天命’的回应。从此刻起,你便是王国认可的‘天选之子’。”
他的话语通过某种扩音法术传遍了整个大厅,算是为这场虎头蛇尾的仪式盖棺定论。然而,任谁都听得出这话语中的勉强。没有圣剑,没有异象,只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怀表,这“天选之子”的含金量,不免大打折扣。
大主教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亚伦的拳头上:“你,得到了什么?”
来了,最关键的问题。
亚伦知道,他手中的东西将决定他接下来会受到何种对待。直接展示这个破怀表,恐怕会坐实“废柴”的名头,失去初期宝贵的资源倾斜。但隐瞒或编造更不可能,众目睽睽之下,他“召唤”出这东西的过程已被所有人看见。
电光火石间,他已有了决断。
他缓缓摊开手掌,将那锈迹斑斑、布满裂纹的怀表展露在众人面前。
“回禀大主教,我得到的,是此物。”
一瞬间,整个大厅落针可闻。随即,压抑不住的嗤笑声、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响起。
“果然是个破烂……”
“斯图亚特家族这次丢人丢大了。”
“我就说那稀薄的血脉靠不住……”
大主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:“可否让我一观?”
亚伦依言递上。大主教接过怀表,指尖泛起微弱的圣光,轻轻拂过表壳,似乎在感知和探查。片刻后,他眼中的困惑更深了。在他的感知中,这怀表除了材质异常坚硬、带着一股极其古老的岁月气息外,没有任何能量波动,更像是一件普通的古物,而非蕴含力量的“天命之物”。
他将怀表递还给亚伦,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:“一件……古老的圣物。或许,它蕴含着未被解读的智慧。妥善保管。”
这话说得冠冕堂皇,但潜台词谁都明白:这东西我看不透,但估计没啥用,你自己收着吧。
“感谢您的指点。”亚伦恭敬地接过怀表,重新握紧。心中却是松了口气。只要官方认可了仪式结果,哪怕评价再低,他“天选之子”的身份就是一道护身符,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一定的行动自由。
接下来,便是一系列繁琐的流程。记录名册,领取代表“天选之子”身份的一枚普通徽章和一小袋作为初期资助的金币——数量远比原剧情中获得圣剑的亚伦要少得多。没有热情的祝贺,没有贵族殷切的攀谈,只有一些程序化的、甚至带着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。
原剧情中,此刻的“亚伦”应该是众星捧月,而如今,他身边冷冷清清。
终于摆脱了仪式大厅的压抑氛围,亚伦在一名面无表情的神殿守卫指引下,走向安排给他的临时住所——一间位于神殿偏殿的、干净但陈设简单的房间。
关上门,隔绝了外界的视线,他才真正松了口气,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他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,大口喘息着。
活下来了……至少在眼下这个节点,他摆脱了立刻死亡的命运。

但危机远未解除。格雷厄姆公爵的阴谋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,依旧悬于头顶。他现在只是一个拿着破怀表的、名不副实的“天选之子”,实力低微,孤立无援。
“必须尽快提升实力,并且……搞清楚这玩意到底是什么。”他摊开手掌,再次端详着那残破的怀表。
这一次,他看得更加仔细。表壳上的锈痕仿佛某种凝固的血迹,裂纹的分布也似乎暗含某种规律。他尝试着像小说里写的那样,滴血认主,或者注入那微薄得可怜的血脉之力。
毫无反应。
怀表依旧冰冷、死寂,仿佛一块真正的顽铁。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,他忽然福至心灵,不再试图用能量去刺激它,而是集中全部的精神,用意念去“感受”它。
刹那间,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浮现。
他感觉自己的意识,仿佛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、灰色的、停滞的海洋。没有声音,没有光线,没有运动,一切都是绝对的静止,连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。而在这一片死寂的灰色中央,有一个极其微小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“点”。
那是什么?
他试图将意识聚焦于那个“点”。
轰!
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吸力传来,他感到自己体内那本就所剩无几的血脉之力,竟被怀表抽取了一丝!
同时,那根停滞的指针,再次清晰地、确定无疑地向右移动了微不足道的一格,指向了一个同样模糊的刻度!
而就在指针移动的瞬间,亚伦的视野再次出现了异常!
这一次,不再是乱码。
他的视野像是蒙上了一层极淡的、几乎透明的灰色滤镜,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。窗外飘落的树叶,轨迹变得清晰而迟缓;远处侍卫巡逻的脚步声,间隔被拉长;甚至连空气中原先无法察觉的尘埃,其飘舞的路径都历历在目。
不仅如此,他眼中房间的墙壁、桌椅,其表面都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到极致的、流动的、淡金色的奇异符号和线条,它们构成了一切物质的轮廓,并按照某种复杂的规律缓缓运转、交互。
这是……世界的底层代码?!
虽然这景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骤然消失,世界恢复了原状,但那种窥见真实一角的震撼,让亚伦的心脏狂跳不止!
这怀表……竟然能让他短暂地看到这个世界的“规则”?!
它消耗能量,移动指针,从而赋予他这种奇特的“视角”?
狂喜之后,是更深的疑惑和警惕。这怀表的能力如此逆天,它究竟是什么来头?为什么会被封印在“天命仪式”的法阵深处,作为一个废弃的节点?使用它,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?
他低头看着怀表,那移动了一格的指针,并未自动复位,而是静静地停留在新的刻度上。表盘上,那两个模糊的刻度之间,似乎隐隐勾勒出了一小段……弧线?
就在这时,一阵礼貌而克制敲门声响起,打断了他的沉思。
“亚伦阁下,您在吗?”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生。
亚伦迅速将怀表塞入怀中,整理了一下表情,起身开门。
门外站着一位穿着神殿低级执事袍服的青年,态度算不上恭敬,但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节。
“有什么事?”
“大主教阁下吩咐,按照惯例,新晋的‘天选之子’需在三日后的黎明,前往城外的‘静谧之森’,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,完成一次‘启程狩猎’,以昭示勇武,并获得自然的祝福。”执事平板无波地传达着指令,随即递过一张简陋的羊皮纸地图,“这是狩猎区域的地图,请阁下做好准备。”
说完,执事微微躬身,便转身离开。
亚伦拿着那张粗糙的地图,站在原地,一股寒意再次从心底升起。
“静谧之森”……“启程狩猎”……
他记得这个剧情!
在原版的游戏设定里,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“惯例”和“祝福”!这分明是格雷厄姆公爵派系,为了测试这位新“天选之子”的真实实力和心性,并寻找机会进行第一次暗杀尝试而精心布置的陷阱!
原主角亚伦,就是在这场“狩猎”中,第一次遭遇了“意外”,虽然侥幸未死,却也暴露了自身的稚嫩和圣剑的部分能力,为三个月后的死亡埋下了伏笔。
他本以为改变了仪式,能避开这个开局杀局。
没想到,它还是来了。而且,因为他在仪式上的“拙劣”表现,对方或许会更加肆无忌惮。
林凡(亚伦)紧紧攥住了怀表,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。
他看向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
三天……
他只有三天时间准备。
这场针对他的猎杀,他必须闯过去!
而手中这块神秘而危险的怀表,或许是他唯一的依仗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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