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,张铁生蜷缩在宾馆狭窄的单人床上,辗转难眠。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在黑暗中扭曲成各种形状,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。离开家后,他在小区附近的这家小宾馆开了个房间,一晚上八十块钱,花得他心头滴血。
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在黑暗中格外刺眼。他本能地以为是刘春燕回心转意,心跳不由得加快。可屏幕上闪烁的是“父亲”两个字,这个时间点来电,让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他连忙接起电话,那头传来父亲张老实哽咽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乡音:“铁生啊...你妈...你妈她...”
张铁生猛地坐起身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单:“爸,妈怎么了?你慢慢说。”
“你妈晚上起来上厕所,突然就栽倒在地上了...”父亲的声音颤抖得厉害,“送到县医院,医生说是脑溢血,要马上做手术...要三万块钱押金...铁生,爸实在没办法了...”
张铁生的脑子嗡的一声,仿佛被重锤击中。母亲王秀兰今年才五十八岁,虽然有点高血压,但一直吃药控制着,怎么会突然脑溢血?
“爸,你别急,我马上转钱过去。”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“你让医生立刻准备手术,钱的事我来解决。”
挂断电话,他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。深吸一口气,他点开手机银行应用,输入密码时按错了好几次。终于登录成功,可当他看到账户余额时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余额:0.00元。

这不可能。他明明记得卡里还有这个月刚发的五千块工资,加上之前的积蓄,应该有一万出头才对。他颤抖着手点开交易明细,最新的一条记录赫然显示:今日凌晨一点十五分,通过手机银行办理账户冻结。
操作人:刘春燕。
张铁生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。她竟然连这点钱都不放过,连他救母亲命的钱都要夺走!
他立刻拨通刘春燕的电话,听着那头的嘟嘟声,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电话终于接通了,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轻柔的音乐,似乎是在某个高档场所。
“什么事?”刘春燕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,还有一丝慵懒,像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。
张铁生强压着心头的怒火,压低声音说:“春燕,我妈脑溢血住院了,急需三万块钱做手术。你把我的工资卡解冻,或者先转点钱给我,行吗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然后传来一声嗤笑:“张铁生,你编故事也编得像样点行吗?昨天刚闹完离婚,今天你妈就脑溢血?你是不是以为我傻?”
“我说的是真的!”张铁生急得额头冒汗,“我爸刚打来的电话,现在人就在县医院抢救室!春燕,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,你先帮帮我...”
“夫妻一场?”刘春燕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,“你现在知道说夫妻一场了?我告诉你,我工作室最近接了个大单,周转正紧张,哪有钱给你填你们家那个穷坑?你自己想办法!”
张铁生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。他不敢相信,这个和他同床共枕六年的女人,竟然能说出如此冷血的话。
就在这时,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,带着戏谑的笑意:“怎么了春燕,谁啊这么晚还打电话?”
是赵海波。原来他们在一起。
张铁生听见刘春燕娇嗔地说:“还能有谁,那个没出息的东西,说他妈住院要钱,真是晦气。”
然后电话似乎被赵海波接了过去,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:“哟,张铁生啊,听说你妈住院了?连自己妈都救不起,还算什么男人?春燕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。”
张铁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。他悄悄点亮手机屏幕,找到录音功能,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。
“赵海波,这是我和春燕之间的事,跟你没关系。”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“怎么没关系?”赵海波笑得更加得意,“春燕现在是我的人,她的事就是我的事。我说张铁生,识相点,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,别耽误大家时间。至于你妈的医药费...呵呵,你不是很有本事吗?自己想办法啊。”
张铁生听着电话那头的奚落,感受着母亲命悬一线的焦急,这两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地碰撞着。他恨不得立刻冲到电话那头,把赵海波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砸烂。
但他不能。母亲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,他必须忍。
“春燕,”他再次呼唤妻子的名字,带着最后一丝希望,“就算你不管我,看在我爸妈对婷婷那么好的份上,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!他们每次来城里,都大包小包地给婷婷带土鸡蛋、新鲜蔬菜,我妈还亲手给婷婷织毛衣...”
“够了!”刘春燕抢过电话,厉声打断他,“别在这里道德绑架!那些破东西值几个钱?张铁生,我明白告诉你,要钱没有,你要是不签离婚协议,以后别想再见婷婷一面!”
电话被粗暴地挂断,听筒里只剩下忙音。张铁生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,久久没有动弹。宾馆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,一缕月光斜斜地照进来,映出他苍白的脸。
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还在跳动的录音计时,一分十五秒。这段录音里,有刘春燕拒绝支付母亲医药费的冷血,有赵海波咄咄逼人的嘲讽,有他们联手逼迫他签离婚协议的丑恶嘴脸。
这是他收集到的第一份证据。
小心翼翼地将录音文件备份到云端,他深吸一口气,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。三万块钱不是小数目,他现在身无分文,能找谁借?
第一个想到的是好友王强。那个耿直的装修工人,是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。可是王强正准备结婚,也在用钱的时候,他怎么开得了这个口?
窗外,天色已经微微发亮。新的一天开始了,可对张铁生来说,这可能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。母亲躺在医院里等钱救命,妻子和情夫在逍遥快活,女儿被教唆着憎恨自己...
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渐渐苏醒的城市。街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,早起的行人开始出现在街道上。这个世界依然在正常运转,可他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。
但就在这片废墟之中,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。如果说昨晚的他还抱着一丝挽回的幻想,那么现在,这通电话彻底打碎了他最后的奢望。
刘春燕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了,为了她的虚荣和所谓的“幸福”,她可以眼睁睁看着他的母亲去死。
既然如此,他也不再需要留情面。
他握紧手机,那里面的录音将成为他反击的第一件武器。虽然现在还不足以扭转局面,但这是一个开始。
“妈,你一定要撑住。”他对着窗外轻声说,仿佛这样就能把话语传到百里之外的县城医院,“儿子一定会想办法救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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