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牛村的清晨,被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唤醒。
萧景琰站在村口的高地上,看着村民们挥着锄头挖壕沟,王二柱带着几个壮汉正往山坡上搬运黏土——按他教的法子,黏土混合稻草加水搅拌,暴晒后便是结实的土砖,足以用来砌墙。不远处,几个曾在铁匠铺打过杂的村民,正围着那几块从马匪身上搜出的废铁琢磨,萧景琰画的简易熔炉图纸摊在地上,上面的“风箱原理”“火候控制”看得他们直挠头。
“萧小哥,这‘风箱’真能让火烧得更旺?”一个老匠人举着图纸,满脸困惑。
萧景琰蹲下身,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剖面图:“你看,这里是进气口,拉动木杆时,空气被压进炉膛,火能得到更多氧气,自然就旺了。回头让木匠按这个尺寸做,木材选硬点的,缝隙要用麻线塞紧。”
老匠人盯着图看了半晌,突然一拍大腿:“妙啊!这么简单的道理,俺们咋就没想过?”
萧景琰笑了笑。这便是现代知识的“降维打击”,看似简单,却能撬动生产力的变革。

【天机系统提示:基础冶炼技术研究启动,进度1%。当前心神值:12。检测到宿主推动势力发展,奖励心神值5。】
他正想着是否要消耗心神值查看黑风寨的动向,石伯突然从村外跑了回来,脸色有些古怪:“世子爷,村口来了个姑娘,说是……说是来求医的。”
“求医?”萧景琰皱眉。青牛村刚经历瘟疫惊醒,哪有什么像样的大夫?
“那姑娘说,她听说村里有人懂医理,能治‘时疫’,就带着她病重的丫鬟来了。”石伯补充道,“看着不像坏人,穿得……穿得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。”
萧景琰心中一动,跟着石伯往村口走。刚到寨门(临时用圆木搭的),就见一个女子站在那里,一身月白襦裙,外罩浅碧色披风,裙摆沾了些尘土,却难掩清雅气质。她身后的马车旁,一个丫鬟面色蜡黄地靠在车边,呼吸急促,显然病得不轻。
女子闻声回头,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,眉如远黛,眼似秋水,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焦灼。看到萧景琰时,她微微一怔,似乎没想到村里懂医理的会是个年轻男子,且穿着粗布衣衫,却自有一股沉稳气度。
“小女子沈知意,”她盈盈一礼,声音清婉如玉石相击,“听闻贵村有高人能治时疫,特来求助。若能救我丫鬟一命,必有重谢。”
沈知意?这名字有点耳熟。萧景琰脑中闪过原主的零碎记忆——似乎是京中某位大官的女儿,以才名著称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北境荒原?
他没多想,先走到那丫鬟身边,伸手搭脉。指尖触及的脉搏浮而急促,再看丫鬟舌苔,黄腻且干,结合症状,正是细菌性痢疾的典型表现,和前几天村里出现的病例如出一辙。
“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,”萧景琰收回手,语气肯定,“拉的是不是带血的稀便?还伴有高热?”
沈知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:“先生说的丝毫不差。我们在路上误食了变质的干粮,她便成了这样,请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……”
“我能治。”萧景琰转身对石伯道,“去拿些石榴皮、马齿苋,再烧一锅沸水,放凉备用。另外,找块干净的布,煮沸后拧干。”
这些都是民间治痢疾的土方,现代医学虽不推崇,但在缺乏抗生素的古代,涩肠止泻、杀菌消炎的效果显著。
沈知意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吩咐,忍不住问道:“先生似乎对这病症很熟悉?”
“前几日村里刚闹过,摸索出些法子。”萧景琰淡淡道,目光落在她马车的车轮上——轮毂处有细微的金属加固,这工艺在北境极为少见,更像是京中工坊的手艺。
“先生高义。”沈知意颔首,“只是……用石榴皮和野草就能治病?”她出身太傅府,自幼博览医书,从未见过这般简单的疗法。
萧景琰没解释。跟她讲“细菌”“渗透压”纯属对牛弹琴,不如直接用效果说话。
片刻后,石伯取来药材。萧景琰亲自将石榴皮和马齿苋捣碎,用凉开水冲泡,又让沈知意扶起丫鬟,小心地将药汁喂进去。随后,他让石伯用煮沸的湿布给丫鬟擦拭额头和腋下物理降温。
“接下来两个时辰,让她多喝水,若能排尿就好办了。”萧景琰站起身,“今晚我再来看一次,若是夜里不再高热,就无大碍了。”
沈知意看着他熟练的动作,眼神越发复杂:“多谢先生。不知先生高姓大名?日后也好报答。”
“萧景琰。”
“萧……景琰?”沈知意瞳孔微缩,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名字,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,“阁下是……北境靖王之子,萧景琰?”
萧景琰心中一凛。看来原主的名声在京中不小。他不置可否:“曾经是。如今只是青牛村一个村民。”
沈知意沉默了。靖王谋逆案震动朝野,她父亲身为太傅,曾多次在朝堂上为靖王平反,却被权宦一派压制。她此次借“游历”之名来北境,实则是想暗中查探靖王旧部的下落,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被贬的靖王世子。
“原来是萧世子。”她语气恢复了平静,却多了几分疏离,“小女子失敬。”
萧景琰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,心中了然。在这个时代,“罪臣之后”的身份如同烙印,即便她父亲曾为靖王说话,也未必敢与自己深交。
“沈小姐不必多礼。”他转身道,“令丫鬟暂且安置在空置的草屋吧,石伯会照看。我还有事要忙,失陪。”
看着萧景琰走向工地的背影,沈知意身边的老仆低声道:“小姐,这萧世子……看着不像传闻中那般纨绔啊。”
传闻中的靖王世子,是个不学无术、性情暴戾的草包。可眼前的萧景琰,冷静、沉稳,懂医理,还在带领村民修墙练兵,分明是个有勇有谋之人。
沈知意望着远处萧景琰指点村民垒砖的身影,若有所思:“传闻未必可信。我们先留下,看看再说。”
她总觉得,这个萧景琰身上,藏着很多秘密。
接下来的几日,沈知意留在了青牛村。她的丫鬟在萧景琰的调理下日渐好转,而她则时常站在一旁,看着村民们热火朝天地修建防御工事。
她看到萧景琰教村民用“杠杆原理”搬运巨石,看到他画出的“曲辕犁”图纸让耕田效率翻倍,看到他用草木灰和油脂做出简易肥皂,让村民们养成洗手的习惯……每一样都透着新奇,却又合情合理。
这日,萧景琰正在指导工匠们搭建投石机的支架——对付黑风寨,远程武器必不可少。沈知意忍不住走了过去,指着图纸上的“配重箱”问道:“萧世子,这铁箱悬于此处,真能将巨石抛射百步之外?”
“理论上可以。”萧景琰头也不抬,“力的作用是相互的,配重越重,抛射得越远。不过还得调整支点位置,需要反复试验。”
“力的作用?”沈知意捕捉到陌生的词汇,“这是何意?”
萧景琰这才意识到失言,解释道:“就是……一物降一物,比如弓拉得越满,箭射得越远。”
沈知意冰雪聪明,立刻领悟:“世子是说,万物皆有其理,如同天地运行自有法则?”
“可以这么说。”萧景琰有些意外她的理解力。
“那世子觉得,这天下的‘理’,是一成不变的吗?”沈知意突然问道,眼神锐利地看着他,“就像这大晟的法度,三百年未变,可百姓依旧困苦,外患依旧猖獗,难道也要固守下去?”
萧景琰心中一动。这女子不简单,看似问的是物理之理,实则在探他的政治立场。
他放下手中的木尺,迎上她的目光:“沈小姐觉得,变则通,不变则壅?”
“家父常说,治世如医人,需对症下药。”沈知意微微一笑,“若是病灶已深,只靠温补无用,需用猛药。可这猛药,往往会触动既得利益者,引来杀身之祸。”
两人目光交汇,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碰撞。萧景琰明白,她在暗示靖王案背后的党争,也在试探自己是否有颠覆之心。
“我只是个流放之人,”萧景琰收回目光,语气平淡,“只想守着这青牛村,让村民们活下去。至于天下的‘药’,自有肉食者谋之。”
沈知意深深看了他一眼,没再追问,转身回了草屋。她走到桌前,铺开一张纸,提笔写下“萧景琰”三个字,旁边批注:“懂奇术,有城府,似无争雄之心,然其志不在小。”
此时的萧景琰,正盯着【天机系统】的提示皱眉:【警告:黑风寨寨主已得知马匪覆灭消息,将于三日后率百人突袭青牛村。建议:放弃村庄,暂避锋芒。】
放弃?他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人心和基业,岂能说弃就弃?
萧景琰看向正在夯土的城墙,又看了看那架即将完工的投石机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“王二柱,”他喊道,“把那几个黑风寨的活口带过来。”
有些账,该提前算了。
(第三章 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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