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雪的话像一道惊雷,在寂静的当铺中炸响。
“吸收当铺能量?”雷鸣猛地看向脸色苍白的妹妹,又迅速转向黄曼玉,眼神锐利如刀,“你说清楚!什么意思?”
他心中的惊骇远超脸上所表露的。当铺能量,那是维系这诡异之地运行、连他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力量,充满了冰冷的规则和未知的危险。小雪一个普通的女孩,怎么会……
黄曼玉没有立刻回答,她那双氤氲着灵光的眼眸仔细地打量着雷雪,仿佛在观察一件极其复杂的古物。片刻后,她才凝重地开口:“我不会看错。她周身缠绕着极其细微、但与这当铺同源的能量丝线,这些丝线正如同活物般,缓慢地、无意识地融入她的体内。尤其是……当她在做梦或者精神不集中时,这种吸收会更明显。”
她指了指雷雪略显涣散的瞳孔:“她现在状态就不太稳定,那些‘黑影’和‘红眼’的噩梦,很可能就是能量侵蚀初期,灵识被动感知到当铺深处某些‘存在’的投影。”
“哥……她说的是真的吗?”雷雪紧紧抓住雷鸣的胳膊,指尖冰凉,声音带着恐惧,“我最近……是总觉得很累,脑子里有时候会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……我是不是……要变成怪物了?”说着,她的眼眶红了起来。
“别瞎想!”雷鸣将妹妹护在身后,斩钉截铁地说道,但心中却已翻江倒海。他回想起这一个月来,小雪确实时常精神萎靡,他只当是学习压力大,或是父母早逝后留下的心理创伤,从未往这方面想过!如果黄曼玉说的是真的……
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师父把他留在这里,难道连小雪也……
他强迫自己冷静,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。他必须先确认黄曼玉的话是真是假,以及……那个黑色木盒!
“黄小姐,”雷鸣的声音低沉而严肃,“你的提议,我接受了。现在,请你详细告诉我,关于那个盒子,你还‘看’到了什么?这关乎我妹妹的安危,请务必如实相告。”
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急切,同时也将救助妹妹作为了交换信息的正当理由,试图以此规避部分来自“黑影”的规则压力。
黄曼玉理解地点点头,目光再次投向博古架上的黑色木盒。这一次,她看得更加专注,眼中的灵光几乎凝成实质,如同两盏微型的探照灯,扫视着木盒的每一个细微的纹理。
“剥离记忆者,确实是你的师父,或者说,前掌柜。”她缓缓叙述,声音带着一种回溯时光的空灵感,“时间就在他离开前夜。雨很大,他独自一人在这里,对着这个盒子站了很久。他的情绪非常复杂,有强烈的不舍与愧疚,但更多的是一种……被逼无奈的决绝。”
“记忆的内容被加密了,我只能捕捉到一些碎片化的画面和情绪……”黄曼玉微微蹙眉,似乎读取这些信息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负担,“我看到了……一份古老的契约,羊皮卷材质,上面的文字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,散发着……与这间当铺同源,但更加古老、更加威严的气息。”
“契约?”雷鸣屏住呼吸。
“是的。画面中,你的师父正在签署那份契约,他的表情……充满了挣扎。而在契约的末尾,盖下的印记……形状很奇特,像是一只抽象的眼睛,瞳孔的位置,是一个扭曲的天平图案。”
扭曲的天平?!雷鸣的心脏猛地一跳!这图案,与他左眼中【万法天平】的形态有几分相似,但又截然不同,充满了某种失衡与诡异感。
“还有,”黄曼玉继续道,语气更加凝重,“在签署契约的瞬间,我‘看’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,从你师父体内被抽走,注入了契约之中。那力量……带着鲜活的生命气息和某种……自由的灵光。而与此同时,另一股冰冷、死寂、充满规则束缚的力量,反向灌注到了他的体内。”
典当!师父在成为掌柜时,也进行了典当!他典当了自身的“自由”和部分“生命活力”,换取了掌管当铺的“权柄”和某种……力量?
这个猜测让雷鸣通体发寒。如果他猜的是真的,那他自己呢?师父只是让他暂管,并未进行类似的仪式,这是否意味着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完整?或者,是另一种形式的陷阱?
“记忆碎片中,还有一句话,是你师父在封印时无意识低语的,充满了悔恨……”黄曼玉模仿着那种苍凉而痛苦的语调,低声道:“‘我不该签的……那不只是契约……那是……囚笼的钥匙……’”
囚笼的钥匙!
雷鸣如遭雷击,踉跄后退半步,撞在冰冷的乌木柜台上。师父的背叛,所谓的苦衷,难道根源就在于这份将他自身也囚禁起来的契约?这间“良心当铺”,本质上是一个吞噬自由与生命的囚笼?
而他现在,正站在这个囚笼的中心!
“哥!你怎么了?”雷雪感受到哥哥的剧烈反应,担忧地扶住他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嗡……”
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、更加阴冷的意志,如同潮水般从当铺最深处的黑暗中弥漫开来,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。柜台上的油灯火焰被压得只剩下豆大一点,光线晦暗不明。
【执行者雷鸣。】
黑影那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雷鸣脑海炸响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的警告。
【你已多次触及规则边界。私下信息交互,窥探禁忌记忆,此为大忌。】
【予以警告:禁锢三日,剥夺当铺光影三日,以儆效尤。】
话音未落,雷鸣猛地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力施加在自己身上,并非物理上的压迫,而是某种存在于概念层面的“束缚”!他感觉自己与整个当铺空间的联系被强行加固,他无法离开这座建筑,甚至连移动范围都受到了无形的限制!
与此同时,当铺内所有的光源——油灯、灯笼、甚至窗外透进来的天光,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!彻底的、令人窒息的黑暗降临了!这不是普通的黑暗,它吞噬一切光线,吞噬声音,甚至连灵识探出都如同泥牛入海!
“啊!”雷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紧紧抱住雷鸣的胳膊,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,她的恐惧被放大了无数倍。
就连黄曼玉,也发出一声闷哼,她眼中的灵光在这绝对的黑暗中被压制到了极限,只能勉强护住自身周围尺许范围。
“这就是……当铺的惩罚吗?”雷鸣在黑暗中咬牙,左眼中的金色涟漪本能地亮起,试图驱散黑暗,但那金光也只能照亮他自身周围不到一米的范围,再往外,便是深沉如墨、规则之力形成的绝对黑暗囚笼。
他感受到了这惩罚的可怕。剥夺光影,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黑暗,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孤立与折磨,让他时刻处于被监视、被禁锢的压抑之中。而这一切,仅仅是因为他试图了解真相,试图保护妹妹!
这更让他确信,当铺,或者说黑影,在极力掩盖着什么!师父的遭遇,小雪身上的异常,都与这掩盖的核心有关!
“黄小姐!”雷鸣在黑暗中低吼,“还能感知到我妹妹的情况吗?”
片刻后,黄曼玉带着一丝喘息的声音传来,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:“能……但很模糊。她体内的能量丝线,在黑暗降临后,似乎……更加活跃了!它们在加速吸收!”
“什么?!”雷鸣心头剧震。黑影的惩罚,竟然加剧了小雪的异常!
必须尽快找到解决办法!师父的木盒是关键,但如何在不触发更严重惩罚的情况下打开它?
就在这令人绝望的黑暗禁锢中,一阵极轻微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,从柜台下方传来。那不是声音,也不是能量波动,更像是一种……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指引。

雷鸣的左眼微微发热,他下意识地顺着那感应的方向“看”去——在金色涟漪勉强照亮的范围内,柜台内侧一个极其隐秘的凹槽处,不知何时,多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、泛着微光的黄色符纸。
符纸上的朱砂纹路,他从未见过,但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。
是师父留下的后手?还是……别的什么?
雷鸣心中一动,趁着黑暗与禁锢的掩护,悄然将那张符纸握入手心。
就在符纸入手的瞬间,一行细小的、由灵光构成的字迹在符纸表面一闪而过:
【子时三刻,以血为引,触木盒封印,可见真容。】
同时,一个极其微弱、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叹息,在他心底响起:
“小心……黑影……它在……窥伺……所有的……‘钥匙’……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
雷鸣紧紧攥住符纸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钥匙?是指能打开木盒的“钥匙”,还是指……黄曼玉?或者……小雪?
这突如其来的指引,是救赎的曙光,还是另一个更深陷阱的诱饵?
在绝对的黑暗与禁锢中,雷鸣感觉到,一张无形的大网,正向他,和他身边的所有人,缓缓收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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