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打通了电话。
我刚要开口，那端就传来杜青泉冰冷刺骨的声音：
“又是明远那个逆子闹事？他到底要给我添多少麻烦？”
“不是已经谈好，等这阵风波过去，我动用关系把他送去国外读书，他居然还不知足？”
“被正义舆论批评几句就受不了，简直懦弱至极！法学院的脸都被他丢尽了！”
我望着监护室里被烧伤覆盖、生命垂危的儿子，几乎失去理智：
“杜青泉，明远在ICU抢救...他在你领奖时自焚了，你快来医院...”
话音未落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。
“青泉啊，演讲稿我修改好了，让我帮你再看看站位，镜头要拍到我们三个人。”
“这段日子要是没有你挺身而出，我和薇羽真不知如何面对世界...”
那是赵雅宁的声音！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。
下一瞬，电话“嘟”的一声被挂断。
重症监护室里回荡着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。
我仿佛坠入冰窟，呆立许久，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触碰明远的脸。
可他全身90%的皮肤已经烧伤，肌肤碳化剥落，就像一具被烈火灼烧的木偶。
我不敢碰触，生怕给他带来更多痛苦。
拼命咬住嘴唇，泪水却如决堤般奔涌而出。
“妈...妈妈...别难过...我没在痛...”
“烧掉的...只是皮肉...良知...终于回来了...”
病床上，明远全身缠满纱布，仅露出的双眼肿胀发红，他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，声带因吸入热气而嘶哑难听。
“对不起...妈妈...我...太没用了...”
“求你...别叫他来...那不是我父亲...真正的...人权卫士...不会...杀死...无辜的人...”
“来世...我只做...您一个人的...儿子...”
看着他微弱颤抖的指尖，我的灵魂仿佛被撕碎。
记不清被医护人员强行拉出抢救室的画面。
记不清在走廊徘徊了多少个小时。
从黄昏等到深夜。
主治医生摘下口罩，眼神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遗憾走向我。
那一刻。
我的世界崩塌了。
双手死死捂住耳朵，却阻挡不了那残酷的事实击碎我的心脏。
我瘫坐在冰冷的医院地板上，喉咙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，眼前一片天旋地转。
偏偏此时，急诊大厅的电视屏幕切换到了现场直播。
杜青泉正在全国“反校园暴力年度峰会”上发表感言。
因为“勇敢揭露家庭丑闻”的壮举，他被授予“杰出道德模范”奖项。
他身着定制西装，目光炯炯有神，气宇轩昂。
而他身后，赵雅宁和赵薇羽母女衣着光鲜，笑容得体地站在一旁。
三人站在聚光灯下，如此和谐美满。
多么讽刺的家庭画面！
滔天的恨意几乎将我吞噬，我恨不得剥下他们伪善的皮囊！
当主持人递上话筒，杜青泉将那对母女轻轻推到身后，面容庄严地谴责起自己的儿子。
“作为杜明远的父亲，我深感痛心，但作为人权律师，我必须坚守法治精神。”
“法不容情，我辜负了对儿子的教导责任，但绝不能纵容校园暴力行为！”
“我将倾尽全力救赎他的灵魂，引导他重返正途，这是我对社会的承诺！”
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所有人都在赞美杜青泉的道德勇气，歌颂他大义灭亲的高尚情操。
“杜律师真是教育楷模，我要是有这样的父亲，人生一定会不同！”
“这种正直无私的灵魂，怎么会生出校园暴力的组织者？真是基因突变啊！”
我的明远，在生命最后一刻挣扎求存的时候。
他的父亲正将他当作踏向道德高地的垫脚石，榨干他最后一滴价值！
明远说得对，这样的人，不配称为父亲！
强忍泪水，我返回病房。
我颤抖着伸出手，轻吻了吻明远已经冰冷的额头。
“明远，别怕，没人能再伤害你了...”
“妈妈向你保证，那些害死你的刽子手，一个也别想逃！”
杜青泉，赵雅宁，还有那个赵薇羽。
他们必将付出惨痛代价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