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三刻,长安城尚沉浸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,连报晓的鼓声都还未敲响。唯有东方天际,透出一线极其微弱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鱼肚白,冰冷地预示着黎明将至。然而,春明门外,此刻却已是人马肃立,一派凝重景象。
三百名千牛卫精锐,皆着轻质皮甲,背负制式弓弩,腰挎精炼横刀,人手配备双马,一匹乘骑,一匹驮载物资器械,无声地列成整齐的楔形队阵。这些健儿个个神情剽悍,眼神锐利如鹰,动作利落干脆,显然是经过严格筛选、久经操练的悍卒。他们沉默地控制着偶尔因清晨寒意而打着响鼻的战马,除了皮革鞍具轻微的摩擦声和马蹄不安分地轻刨坚硬官道地面的“嘚嘚”声响,再无一丝多余的喧哗。一股凝练的杀气与行伍特有的、令人窒息的纪律性,弥漫在清晨潮湿而微凉的空气中,压过了周遭田野间最后几声零落的虫鸣。
高林声并未乘坐那辆彰显宰相身份的、有着繁复纹饰和宽敞车厢的华丽马车,只选了一辆青篷黑辕、看起来十分坚固耐用、毫不起眼的普通马车,由两匹筋骨强健的河西健骡牵引。车夫是个面色黝黑、神色沉稳的中年人,一言不发地最后一次检查着缰绳与车轴的牢固程度。高林声自己则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寻常文士常服,外罩一件半旧的玄色麻布披风,须发梳理得依旧一丝不苟,但通身的打扮已尽可能收敛了位极人臣的显赫与威仪,只求便捷、耐用与不引人注目。
高寒同样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,外罩代表身份的绛红色千牛卫军袍,按剑立于队首。他目光沉静如水,缓缓扫视着整装待发的队伍,偶尔侧首,对身旁的副手——一名同样年轻精干、名叫赵锋的校尉——低声交代一两句关于哨探轮换或途中警戒的细节,确保万无一失。当看到高林声的马车在寥寥数名便装随从的陪伴下,悄然抵达春明门外的集结地时,他立刻快步迎上,在马车旁站定,抱拳躬身,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
“大人,人马器械皆已齐备,随时可以出发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稳定,带着金属般的质感。
高林声微微颔首,目光掠过这支沉默如山、却又仿佛蓄满雷霆之力的精悍队伍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。“有劳将军悉心安排。如此,便出发吧。”他的声音平和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遵命!”高寒沉声应道,随即利落转身,面向队伍,右手抬起,向前猛地一挥,动作干净利落,毫无拖沓。
没有激昂的号角,没有催征的战鼓,只有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口令在队首几名军官之间迅速传递开来。三百骑护卫着中央那辆朴素的马车,如同一道沉默的钢铁洪流,沉稳而迅疾地涌出了巍峨的春明门,踏上了通往西北方向的宽阔官道。马蹄声起初还有些杂乱,但很快便在各队正的低声约束下,汇成了富有韵律的、沉闷如远方滚雷般的轰鸣,有力地敲碎了官道清晨的寂静,卷起一路烟尘,向着遥远的陇右道方向,疾驰而去。
高林声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内,并未阖眼休息。他掀开车厢侧面的小帘,透过不大的窗口,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。长安城巍峨的轮廓、高耸的城楼,在熹微的晨光中迅速被甩在身后,变得模糊,最终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。官道两旁,是熟悉的关中平原景象,阡陌纵横,麦浪初涌,村落星罗棋布,田间已有早起的农人顶着露水开始一天的劳作,几缕炊烟在宁静的村庄上空袅袅升起。然而,这片帝国腹心的宁静、富庶与勃勃生机,却无法完全冲淡他心头那沉甸甸的压力,反而更衬出前路的未知与艰险。凉州,远在千里之外,那里的局势,因那八百万两不翼而飞的饷银,已然如同一个巨大而充满致命吸引力的漩涡,正等待着他去涉足、去揭开那层层迷雾。
车队行进极快,严格按照高寒事先制定的严谨行程,每日天不亮便启程,直至夜幕深沉、星斗满天之时,才寻沿途的官家驿馆或背风近水的合适地点扎营休息。除了必要的饮马、打尖,几乎不作任何无谓的停留。高寒将三百护卫分作三班,轮流负责核心护卫、前出哨探、断后警戒,安排得井井有条,环环相扣,确保在任何时候,整个队伍都处于高度戒备的临战状态,绝无丝毫松懈。他本人则始终处于队伍中最为关键、可随时策应前后的位置,目光如炬,警惕地扫视着沿途经过的每一片可能藏匿危险的山林、每一条易于设伏的岔路与每一道需要谨慎涉过的河流。那份远超其年纪的专注、沉稳与老练,令随行的老卒们也暗自点头。
起初两日,除了必要的公务对话,如确认行程、汇报沿途情况等,高林声与高寒之间并无太多深入的交流。高寒恪守着下属的本分,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距离,言行举止无可挑剔。高林声也乐得清静,在车中或闭目养神,在脑海中梳理案情的种种可能,或翻阅一些随身携带的关于陇右地理风物、边军构成的卷宗,做些案头准备。
直到第三日,车队已过岐州,地势开始缓缓抬升,关中的平缓肥沃逐渐被起伏的丘陵和略显贫瘠的黄土台塬所取代。午间歇马打尖时,高林声并未像前两日那样留在车中,而是与高寒一同在路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下,寻了块表面平坦的干净石头坐下,就着清水,吃着简单的干粮。
“高将军,”高林声咽下一口略显粗粝的胡饼,目光望向远处层叠的、呈现出苍黄之色的山峦,似是随意地开口,打破了沉默,“听闻你去岁曾随左武卫大军,在陇山一带,清剿过一股流窜多年、为祸商道的马匪?”
高寒正襟危坐,腰背挺得笔直,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水囊,恭敬答道:“回大人,确有此事。彼时末将尚在左武卫军中效力,奉命协剿,历时两月有余。”
“哦?”高林声转过头,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,如同一位关心晚辈经历的长者,“陇山形势具体如何?与这关中腹地,风貌可有显著不同?”
高寒略一沉吟,似乎在组织语言,随即清晰答道:“陇山地势险峻,远非关中可比。其间沟壑纵横,林木茂密,许多地方人迹罕至。山中路径复杂如迷宫,极易藏匿。那伙马匪便是倚仗这等险要地利,时而啸聚山林,劫掠过往商队,时而化整为零,散入民间,官军数次围剿,皆因地形不熟、耳目不通而难以竟全功。其战法亦与正面冲锋的突厥骑兵大不相同,多擅利用地形设伏、夜间偷袭,行动诡诈,来去如风,极难捕捉其主力。”
“看来将军对陇右地理风情,已有切身且深刻的体会。”高林声点了点头,语气平和,听不出是赞赏还是仅仅陈述事实,“那你以为,此番凉州官驿之事,其手法,与这些熟悉地形、行事诡诈的边地匪类,可有相似之处?”
高寒眉头微蹙,思索了片刻,随即缓缓而坚定地摇头:“大人,末将以为,二者恐难相提并论。陇山马匪,虽狡黠凶悍,然其终究是匪类,所求不过眼前财货,规模有限,根基浅薄,行事虽诡诈,却难掩其乌合之众的本质,多为生存所迫,难成大气。而凉州官驿之案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了些,却更加凝重,“八百万两饷银,目标太大,影响太巨,非拥有庞大势力、深远图谋者不敢为之,亦不能为之。其计划之周详,准备之充分,手段之……‘干净’,竟能在重兵把守之下不留明显痕迹,此等能力与魄力,远非寻常匪类所能企及。若说相似,或许只有其行事之‘诡诈’二字,略具形似,然其动机、规模、层次与背后所图,截然不同,不可同日而语。”
他的分析再次切中要害,条理分明,并未因高林声提起自己过往的成功经历而有所骄矜或夸大,反而极其冷静、客观地指出了两者之间本质上的巨大差异。高林声眼中那抹赞赏之色更深了一些,这年轻人,不居功,不浮躁,能敏锐地抓住问题的核心,并且敢于直言,这份心性与见识,确实难得。
“将军所见甚是,可谓一针见血。”高林声轻轻拂去袍袖上沾染的些许尘土,“如此巨案,背后必有深根。只是这深根,究竟是藏在凉州的茫茫人海与复杂局势之中,还是藏在……你我暂时未能窥见的更深处,尚需我等抵达之后,细细探寻,慢慢挖掘。”
此后数日,高林声似乎兴致颇高,时常在行路间隙、歇息之时,乃至傍晚扎营后,与高寒聊起边塞的风物、军中的趣闻,乃至陇右各州郡的民情习俗、周边各部族的势力分布与相互关系。他问得看似随意,信马由缰,仿佛只是长途跋涉中为了打发时间的闲谈,从凉州特有的、能刮掉一层皮的风沙天气,到西域胡商带来的奇异货物与贸易路线,再到边军各镇的布防特点、主要将领的作战风格与为人,话题天南地北,无所不包。
高寒起初应对得极为谨慎,言语依旧简洁精炼,只回答自己确知的部分,对于涉及军机要害或自己不确定、不了解的事情,便直言“此乃军机,末将不便多言”或“此事末将所知不详,不敢妄言”,界限分明,恪守规矩。但他所知确实颇为广博,尤其是对边军事务、地理形势、各部族动态的了解,远超一般只在京城服役的同龄将领。他的描述往往精准而客观,不带过多个人情绪与褒贬,却能通过寥寥数语,生动地勾勒出边关局势的微妙与复杂、不同势力之间的博弈,以及戍边将士在艰苦环境下的生存状态与精神面貌。
高林声耐心地听着,偶尔插言追问一二细节,心中却如明镜一般。他并非真的在意那些边塞奇闻或具体琐事,而是在这看似轻松随意的对话中,细细地观察和品评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指派给他的搭档。他看出高寒虽沉默寡言,但思维清晰缜密,观察力细致入微,对边事军务极为熟稔,这份经验与见识,对他接下来在凉州展开的调查,尤其是涉及边军内部的可能性时,无疑是大有裨益的。更重要的是,他透过那份标准化的恭敬与刻意保持的距离,逐渐感受到了一种内敛的、近乎本能的忠诚与发自内心的可靠。高寒的眼神始终清澈坚定,回答问题时从不躲闪回避,对于高林声的每一个问题,无论巨细,都认真对待,深思后才回答,体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和对这位断案如神、为国操劳的老臣发自内心的敬重。
这一日,车队已过泾州,真正进入了陇东地带。地貌变得更为崎岖荒凉,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开始显现其雄浑、苍凉而又略显狰狞的面目。官道如一条细弱的带子,蜿蜒于光秃秃的山梁之间,两旁时常是深不见底、令人目眩的冲沟。天空似乎也变得更加高远,湛蓝中带着一丝西北独有的、毫无水汽的干燥气息。风掠过广阔而贫瘠的原野,卷起阵阵遮天蔽日的黄尘,带着与关中湿润和风截然不同的、粗粝而蛮横的力量。
途中遇到的行人商队明显稀少了许多,偶尔遇见,也多是行色匆匆,面带风霜,看到他们这支甲胄鲜明、刀弓齐备、气势森然的队伍,纷纷面露惊畏之色,忙不迭地避让到道旁,低下头,不敢直视。高寒对此习以为常,只是不动声色地下令进一步加强了警戒,前出哨探的游骑放得更远,侦察得更细,确保不会在任何地形复杂处遭遇突如其来的袭击。
傍晚时分,队伍在一处可以阻挡大部分风沙的背风山坳里扎营。篝火次第燃起,跳动的火焰努力驱散着高原夜间的凛冽寒意。兵士们默默地喂马、检查马蹄、啃食冰冷的干粮、反复擦拭保养随身的兵器,一切井然有序,沉默中透着一股令行禁止的强悍。高林声与高寒围坐在一处较小的、专门为他们升起的篝火旁,橘红色的火光在两人脸上跳跃不定。
“大人,再往前行,明日便可进入原州地界。”高寒将一块在火边烤得温热、散发出些许麦香的胡饼递给高林声,沉声说道,打破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,“自此之后,路途人烟将更为稀少,地势也更趋险要,需更加小心。”
高林声接过,道了声谢,目光望着眼前跳跃闪烁的火焰,仿佛能从那光影中看到别样的东西,缓缓道:“嗯,越是接近边关,越是深入这陇东之地,便越能清晰地感受到与长安截然不同的气息。这风,这土,这干燥得仿佛能点燃的空气,乃至道旁那些寥寥行人脸上深刻的皱纹与警惕的神色,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、常年与严酷自然和生存压力抗争所形成的紧绷之感。”他顿了顿,撕下一小块胡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,然后看向高寒,目光深邃,“将军常年在外奔波,历事颇多,依你看来,边关将士,常年戍守苦寒之地,直面生死之险,其心中最畏惧者,究竟为何?”

高寒拿着水囊的手停在半空,沉默了一下,篝火映照在他冷峻而棱角分明的侧脸上,明暗交错,使得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莫测。片刻后,他放下水囊,目光迎向高林声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、仿佛源自无数边关将士肺腑的力量:“回大人,末将以为,边军将士,大多出身寒微,既选择从军报国,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。他们不畏边塞苦寒,不惧沙场血战,马革裹尸亦可视作归宿。”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异常凝重,“真正令他们心生畏惧,乃至军心动摇者……一为后方朝堂掣肘,政令不通,粮饷不继,使将士空腹御敌;二为上官赏罚不明,功过混淆,忠诚奋勇者不得褒奖,投机钻营者反获升迁,此乃寒了将士热血、瓦解军心士气之剧毒!”
这话说得异常直白,甚至有些尖锐,毫不避讳地指出了边关最真实、也最残酷的一面,直指朝廷运作与军队管理的核心弊端。高林声拿着胡饼的手微微一顿,深深看了高寒一眼。此次凉州饷银案,恰恰击中了这“所畏者”的第一条,而且是如此致命的一击。
“是啊,”高林声轻轻叹出一口气,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,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以及更加坚定的决心,“粮饷,便是边军的命脉,是维系二十万将士忠诚与战力的根本。命脉被断,或被扼住,军心岂能不乱?士气岂能不堕?陛下之所以忧心如焚,朝野之所以为之震动,其最根本的缘由,正在于此。我等此行,责任重大,不仅要找到那失踪的八百万两银子,解边关燃眉之急,更要揪出那胆敢断送二十万将士命脉、动摇帝国根基的黑手,查明其目的,粉碎其阴谋!否则,边关二十万枕戈待旦的将士,何以心安?帝国西北的门户,何以稳固?陛下的信任,天下的期望,我等又何以面对?”
高寒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向高林声,篝火在他眼中投下两簇跳动的、明亮的光焰。他第一次主动地、带着明显情绪地多了几句言辞:“大人明鉴,洞悉肺腑!末将等曾在边军效力者,深知其中利害关窍,每每思之,常感愤懑!请大人放心,末将及麾下三百儿郎,既蒙陛下信任,奉命护卫大人查案,必竭尽所能,万死不辞!护卫大人周全,查明案件真相,绝不容此等祸国殃民、动摇边防的宵小之辈,逍遥法外,继续祸乱边关!”这是他首次如此明确、如此带着个人情感地表达对案子的态度和决心,虽然依旧保持着军人的干脆利落,但那份对边军同袍的深切关怀,以及对那些在背后捅刀子、破坏边关稳定行为的深恶痛绝,已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。
高林声看着他眼中跳动的火光与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,心中微微一动。这几日来的朝夕相处、仔细观察与有意无意的交谈试探,他已知高寒并非只是一味沉默执行命令的武夫,其胸中自有沟壑,有热血,有担当,更有对家国边关安危的深切责任感与少年豪气。这是一个可以倚重,也需要以诚相待的年轻人。
“有将军此言,有此决心,老夫心中安稳不少。”高林声脸上露出一丝温和而真切的笑意,那笑意驱散了些许他眉宇间的凝重,“前路漫漫,凶险未知,此案更是迷雾重重,困难定然不少。往后,还需你我二人,同心协力,互为倚仗,方能拨云见日,不负圣望。”
“末将谨遵大人之命!定当竭尽全力,辅佐大人!”高寒抱拳,语气郑重如山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金石之音。
夜色渐深,高原的星空显得格外低垂璀璨,银河如练,横亘天际。篝火依旧在噼啪作响,努力释放着光与热,映照着这一老一少两张截然不同却又在此刻显得异常和谐的面孔。一个经验丰富,目光深邃如古井深潭,承载着岁月的智慧与帝国的重托;一个年轻锐利,沉稳干练如已然出鞘、寒光凛冽的宝剑,蕴含着无限的潜力与锋芒。在这奔赴边关、充满未知的漫漫长路上,一种基于共同目标、相互认可与初步了解的信任与默契,正在这简短的对话、日常细致的观察与共同的使命感中,悄然滋生,缓慢而坚定地构筑起来,为他们即将在凉州展开的、注定充满波诡云谲与明枪暗箭的调查,奠定了最初,却也至关重要的一块基石。
高林声不再多言,慢慢吃着手中已然微凉的胡饼,目光再次投向篝火光芒无法照亮的、远方那漆黑一片、仿佛巨兽蹲伏般的群山轮廓。那里,便是凉州的方向,也是所有谜团与风暴的中心。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,还在那苍茫的西北之地等待着他们。而身边这位沉静如水的年轻将军,或许将成为他劈开荆棘、揭开那重重迷雾的关键助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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