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西斜,把程小草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她攥着教务处老师手写的《人民助学金受理通知单》,脚步轻快地踏上返程的土路,纸页上鲜红的公章像一团火,暖了她一路的疲惫。可刚走到村口,隔壁张婶带着几个闲坐的妇人堵了上来,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戳,嗓门尖利得刺耳。
“哟,这不是程家的‘女秀才’吗?从县城回来了?怎么样,学校收你了没?还是被赶回来了吧?”张婶故意扬高声音,眼神扫过围观的人,一脸幸灾乐祸,“我就说嘛,女孩子家读什么书,纯属浪费功夫!有那时间,不如多割两筐猪草,挣两个工分实在!”
旁边的李嫂跟着附和:“就是,听说程家小雪要读高中。人家那才是正经有出路的,小草啊,不是我说你,别跟自己较劲了,认命吧!”
“认不认命,不是你们说了算!”程小草挺直脊背,举起手里的通知单,声音清亮得盖过她们的议论,“学校不仅收我了,还受理了我的人民助学金申请,免学费,每月还有补助!我不用花家里一分钱,照样能读高中!”
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,张婶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,盯着通知单上的公章,半天说不出话。程小草不再看她们错愕的脸色,昂首挺胸地从人群中穿过,身后的窃窃私语和不甘的嘟囔,都成了她前行的动力。
回到家时,堂屋的灯已经点亮,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,气氛却异常沉闷。程雪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大伯母给她买的新笔记本,奶奶笑得合不拢嘴,见程小草进来,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。
“哼,还有脸回来!我还以为你在县城待着不回来了呢!”奶奶率先放下筷子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程小草身上。
程小草没理会她的敌意,把通知单放在桌上,平静地说:“学校已经受理了我的助学金申请,过几天就能出结果,我可以去读高中了。”
“什么?!”大伯母李秀莲猛地拍桌站起来,指着通知单,眼神里满是不甘,“这不可能!你肯定是耍了什么花招!凭什么你也能读高中?家里的资源本来就该留给小雪!”

“我凭的是自己的成绩,凭的是国家的政策,没耍任何花招!”程小草直视着她,“而且我不用家里掏一分钱,不像小雪,要花家里的钱交学费、买文具,到底谁在占家里便宜,一目了然!”
“你这死丫头,怎么跟你大伯母说话呢!”奶奶气得浑身发抖,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要往程小草身上抽,“我们程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!早知道这样,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!”
程小草下意识地躲开,心底猛地一痛——前世她直到临死前才知道,自己并非父母亲生,而是当年奶奶从路边捡回来的弃婴,所以才从小被百般嫌弃。今生被奶奶当众戳破,她反而冷静下来,眼神冷冷地看着奶奶:“我是不是白眼狼,不是你说了算。我只知道,我凭自己的本事争取来的机会,谁也别想抢走!”
“反了!反了天了!”爷爷重重拍桌,脸色铁青,“还敢顶嘴!就算你申请到了助学金,家里也不会给你一分钱置办行李!我倒要看看,你光着身子怎么去学校!”
“不用家里置办,我自己有办法。”程小草弯腰捡起通知单,紧紧攥在手里,“我只来通知你们一声,不是来征求你们同意的。从今天起,我的事,我自己做主!”
说完,她转身就往偏房走,身后传来奶奶的咒骂声、大伯母的抱怨声,还有母亲低低的哭声。回到房间,她关上门,靠在门板上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但她很快擦干眼泪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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