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透过堂屋的窗棂,落在八仙桌上的残羹剩饭上,却暖不透满屋子的冰冷。程小草放下攥紧的助学金通知单,转身要回偏房,奶奶尖利的声音猛地砸了过来:“想走?我告诉你程小草,今天你要么跪下说不读高中,要么就别想碰家里的锅碗!有本事,你就自己找吃的去!”
大伯母李秀莲在一旁煽风点火,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:“妈说得对!既然她本事大,能自己申请助学金,也该有本事自己填饱肚子,别占家里的便宜!”
程小草脊背挺得笔直,没回头,也没争辩,只丢下一句“不劳你们费心”,便径直走出了堂屋。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,可她心里的火气比饥饿更甚——前世就是这样,家人用饥饿、冷遇逼她屈服,这一世,她偏要凭着自己的本事活下去!
按照家里的规矩,她每天下午都要去山上打猪草,若是打不够,晚上照样要受罚。程小草扛起墙角的竹筐和镰刀,沉默地往村后的青龙山走去。山路两旁的野草长得齐腰深,风吹过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在低声嘲笑她的处境。
她一边机械地割着猪草,一边任由思绪翻涌。只靠助学金的补助,开学后的生活费未必够,更何况奶奶和大伯母肯定会变着法儿刁难,说不定还会扣下她的口粮。想要安稳读完高中,必须自己攒钱,可在这七十年代的农村,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赚钱的门路?
割满半筐猪草时,程小草停下脚步,坐在一块大石头上,望着连绵的青山发呆。前世的记忆碎片不断涌现,她忽然想起,青龙山深处不仅有草药,还有野生山药!每年秋天,镇上的供销社都会高价收购山药,说是能入药,也能当稀罕食材卖。而且她记得,山北坡有个隐蔽的小山洞,洞口被灌木丛挡着,前世她偶然发现后,曾在里面藏过偷偷攒下的鸡蛋,从未被人发现。
“对,就采山药!”程小草眼睛一亮,瞬间有了主意。她可以白天先把猪草打够,应付家里的差事,然后趁着空隙钻进深山采山药和草药,藏在山洞里,等攒得多了,就偷偷带到镇上去卖,既能换粮食,又能攒学费和生活费,再也不用看家人的脸色!
打定主意,程小草身上瞬间有了力气。她加快速度割猪草,锋利的镰刀在草丛中翻飞,不多时就装满了整整一竹筐。确认猪草够交差了,她便扛起竹筐,绕开常走的小路,朝着记忆中山药长势旺盛的北坡走去。
北坡的草木更茂密,藤蔓缠绕,想要找到埋在地下的山药,并不容易。程小草凭着前世的记忆,在几棵老树下仔细搜寻,终于发现了山药藤的踪迹。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,生怕挖断山药,手指被泥土磨得发红,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垢,却浑然不觉。
夕阳西下时,程小草终于挖出了好几根粗壮的野生山药,还有一些柴胡、蒲公英。她把猪草铺在竹筐底层,上面用干草盖住,再将山药和草药小心翼翼地裹好,藏在竹筐的夹层里,用绳子捆紧,确保不会被人发现。
随后,她扛着竹筐,绕到山北坡的小山洞前。拨开齐腰的灌木丛,洞口赫然出现,里面干燥又隐蔽。程小草钻进去,把山药和草药整齐地堆在山洞深处,用几块石头挡住,又仔细清理了洞口的痕迹,确保不会被人察觉。

做完这一切,天色已经擦黑。程小草扛起装满猪草的竹筐,慢悠悠地往家走。回到家,奶奶果然故意没留晚饭,她也不抱怨,默默把猪草倒进猪圈,然后回了偏房。肚子饿得发慌,她就喝了几口缸里的凉水,靠着门板盘算着:明天要更早上山,多采些山药,争取早日攒够第一笔钱。
夜色渐浓,偏房里一片漆黑,就在程小草饿得头晕眼花时,门外传来轻轻的、几乎不可察觉的叩门声。她警惕地抬头,就听见母亲王秀兰压得极低的声音,带着一丝颤抖:“小草,是妈……”
程小草起身拉开门栓,母亲像做贼一样溜进来,迅速把门关上,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温热的窝窝头,塞到她手里,眼眶红红的,压低声音说:“快吃,别让你奶和你大伯母看见……妈没本事,护不住你,你自己……自己多保重。”
窝窝头带着淡淡的麦香,还是温热的,程小草攥在手里,瞬间觉得一股暖流从指尖蔓延到心底,眼眶忍不住发热。她咬了一大口,哽咽着说不出话,只能用力点头。母亲拍了拍她的手背,不敢多留,又悄悄溜了出去,只留下一个瘦弱而无奈的背影。
程小草捧着窝窝头,小口小口地吃着,每一口都带着母亲无声的疼爱。她知道,母亲在这个家里活得小心翼翼,能偷偷给她送一个窝窝头,已经鼓足了勇气。这份温暖,成了她对抗所有刁难的底气,也让她更加坚定——一定要好好读书,不仅为了自己,也为了这份藏在夹缝里的母爱,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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