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如同山涧的溪流,表面平静无波,内里却悄然流淌,带走了惊悸,沉淀下感悟。
自那夜过去已有旬日。清微观依旧伫立在半山腰,沐浴在日渐温暖的春日阳光里。云青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的节奏,晨起打扫、照料药圃、打坐诵经、生火做饭,周而复始。
只是,若有心人细看,便能察觉出些许不同。
他扫地的动作更慢了,竹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,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,仿佛与风吹过树梢的节奏相合。他侍弄药圃时,指尖拂过草叶,那些紫苏、薄荷、鱼腥草,似乎比旁边野地里的同类更要青翠水灵几分,舒展的姿态也格外惬意。
更明显的是,观里观外,鸟雀似乎多了起来。以往只有几只胆大的山雀敢在院墙上跳跃,如今却常有成群的鸟儿落在殿脊、院中,甚至在他打坐时,悄无声息地停在离他不远的石阶上,歪着头,用黑豆似的眼睛打量他,并不惧怕。偶尔有胆大的,还会在他撒下些许吃剩的米粒时,扑棱着翅膀飞到他脚边啄食。
这一日,云青正在后院翻整一小块准备播种夏枯草的土地。他挽着袖子,裤脚沾了些泥点,动作不紧不慢,锄头落下、翻起的节奏稳定而自然。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,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一只羽毛鲜亮的山雀,扑棱着翅膀落在他刚翻新的土垄上,跳跃了几下,歪头看了看他,然后低头从松软的泥土里啄出一颗不知名的草籽,旋即又飞走了。
云青直起身,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,看着山雀消失的方向,嘴角微微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。他并未刻意去亲近这些生灵,只是心境愈发平和,气息愈发纯净,自然而然便少了那份让鸟兽惊惧的“烟火气”与“锋锐气”。这便是“无为”之态,不刻意,不造作,万物自亲。
他想起师父曾说过,上古真人之息,可达于踵,能使虎豹不伤,蜂蝎不螯。他距离那般境界自是遥不可及,但自身气场与周遭环境的联动,确已初现端倪。这并非什么神通,只是心静之后,与天地万物频率相合的自然显现。
“云青道长!云青道长在吗?”
前院传来熟悉的呼唤声,是李保正。只是这次的声音里,少了惶急,多了几分中气十足和尊敬。
云青放下锄头,走到前院。只见李保正站在院中,身边还跟着一个皮肤黝黑、身材精干的老者,手里提着一个盖着蓝布的竹篮。那老者云青认得,是村里采药的好手,姓王,人都叫他王老药,平日里沉默寡言,眼神却透着山里人的精明与韧劲。
“李保正,王老丈。”云青微微颔首示意。
“哎哟,道长,您又在忙活呢?”李保正脸上堆着笑,比起上次见面,气色好了太多,他搓着手道,“上次多亏了道长,村里才躲过一劫。大家心里都记着您的恩情,这不,老王头前几日在深山里采到几株不错的药材,非要给您送来,说是对调理身子有好处。”

王老药上前一步,将竹篮上的蓝布揭开,里面是几株品相上乘的黄芪和一把晒干的金银花,还有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。“道长,一点山里货,不成敬意。”他声音有些沙哑,话语简洁,眼神却真诚,“那晚……多谢了。”
云青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感激,心中微暖。他并未推辞,道家不讲虚礼,顺应这份善意便是最好。他接过竹篮,温和道:“多谢二位。山中清苦,这些正是所需。请里面稍坐,喝杯粗茶。”
他将两人让进殿旁那间兼做待客和书房的小屋,沏了两杯用后山野茶炒制的清茶。茶水色泽清淡,香气却悠远。
李保正和王老药显然还有些拘谨,尤其是王老药,捧着粗糙的陶杯,目光却忍不住打量这间简陋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小屋。墙上只挂着一幅水墨山水,笔意空灵,桌上除了文房四宝,便是那半卷显眼的《道德经》,再无他物。一切都透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清静。
“道长,您……身体可大好了?”李保正关切地问,“那晚看您脸色很不好。”
“已无大碍,劳李保正挂心。”云青坐下,气息平和。他虽未完全恢复,但黄庭之炁日渐充盈,内伤已好了七八分。
王老药抿了口茶,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道:“道长,那晚之后,村里倒是安生了。就是……就是后山那片埋……埋人的地方,大家心里还是有点发怵,平日里都不敢往那边去。您看,会不会还有什么……”
云青明白他们的担忧。寻常百姓,经历那般诡事,心有余悸是正常的。他放下茶杯,声音平稳而令人信服:“那七位女子怨气已散,魂魄经经文超度,已入轮回。所选之地向阳开阔,并无阴秽积聚。寻常行走无碍,只是毕竟新坟,心存一份敬意即可,无需过分恐惧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王老药:“倒是王老丈,日后入山采药,若见到形迹可疑之人,或是感觉气息阴冷、鸟兽绝迹的不祥之地,还需多加留意,尽量避开。”
王老药神色一凛,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我省得了,多谢道长提醒。”他常年出入深山,对山里的异常本就敏感,经云青一点,更是上了心。
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村里的琐事,李保正和王老药见云青气度宁和,言语间虽不多,却总能点到关键,让人心安,那份拘谨也渐渐散去。喝完了茶,两人便起身告辞,不敢多打扰云青清修。
送走二人,云青看着那篮药材,心中并无太多波澜。助人本是修行的一部分,得人感激是缘法,不得亦是常情。他将药材妥善收好,目光落在窗外。
一只山雀去而复返,嘴里衔着一根细小的枯枝,落在了院中的石灯盏上,左右张望,似乎在寻找筑巢的好地方。
云青静静地看了一会儿,转身回到后院,继续他未完成的翻土工作。锄头起落间,气息悠长,与这山,这风,这悄然萌发的生机,浑然一体。
他的道,在这日常的柴米油盐、在与村民的平淡交往、在与花鸟鱼虫的无言默契中,正一点点沉淀,生根,发芽。而那潜藏在暗处的危机,如同山间终年不散的薄雾,虽未迫近,却始终存在。他只是暂且将其放下,专注于眼前的“清静”与“自然”。
直到下一次,风雨再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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